初冬诗话佛子岭
大雪无雪。
清晨,佛子岭水库坝下。
漫步在这片心仪很久的水杉小道上,迷人的丁达尔光透过林梢的罅隙。
有微风从水库的方向拂面而来,秋水共长天一色,黄叶如落英缤纷。初冬的气息倒也不算辛辣,可眼前的色调已明显偏冷。
笔直的水杉树干如擎天巨柱,高耸入云。粗糙的纹理,是岁月的疤痕,更是成长的烙印。曾经的繁枝茂叶,敝日绿荫,全被秋霜染成了绚烂的金色。它们如同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,轻盈的一曲霓裳,最终依依不舍地缓缓落下,为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金丝绒毯。
山里的风很骄傲,阳光也不吝啬,草木自然很有风骨,但仿佛只是一个转身,秋天已成昨日故事,冬天成了注目风景。
“甲子徒推小雪天,刺梧犹绿槿花然。”下雪这件事,好像还没有被提上霍山这座小城的日程。小雪,大雪,一场场爽约未下的雪,在这里,简单意象化为节令序进的标点。
落雪肯定是讲地域的,这个时间,北方兴许早已天地苍茫一片白,南方却是群山依旧一色青。至于“六出飞花入户时,坐看青竹变琼枝”,还得再等等,冬至不过年底,总能等到一场痛痛快快的雪吧?
也许这雪早已经下了,只是下在了别处。下在别处的雪,就像开在别处的花,自然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绝美、另外一个时空的故事了。
“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。”这是中唐柳宗元与天地共享的孤独;“寻常一样窗前月,才有梅花便不同。”这是南宋杜耒暗自欣喜的寒夜。
“时候频过小雪天,江南寒色示曾偏。”你看,久候雪不至,唐人陆龟蒙也和我一样心急了,连邻家老翁也看破了他的心思,“邻翁意绪想安慰,多说明年是稔年。”
1069年,宋神宗熙宁二年的腊月,北宋终于等来了第一场小雪。“小雪晴沙不作泥,疏帘红日弄朝晖。”天地清寒,风如素手轻拂,摇落了庭前一树的斑斓,亦撩动了黄庭坚心底那一抹韶华易逝的幽思,“年华已伴梅梢晚,春色先从草际归。”
同是宋人,李龙高倒是看得开,“风撼千林木叶摧,冰霜国里早春回。一枝参透乾坤缊,生意都从小雪来。”人家从一枝早梅的初绽就能看出春意盎然来。
天色渐沉,眼看今夜就是一场大雪。白居易捧出家酿的绿蚁新酒,烧起红泥小火锅,轻问刘十九: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杜耒笑着说,“寒夜客来茶当酒,竹炉汤沸火初红。”三两知己,围炉而坐,火苗欢快,茶香袅袅,此时此刻,温暖的何止是人心?在浮躁喧嚣里,纷繁红尘中,难得的便是一杯茶的隽永绵长,一炉火的微红入眸。
风云不乱,山河在静默中入冬,你我在岁月中入定。即便风环雪绕,也只若明月清风。
“花雪随风不厌看,更多还肯失林峦。”无论是苍茫的大地,还是不老的青山,都是独属于下雪天的浪漫。“何时杖尔看南雪,我与梅花两白头。”难怪清人查尔冬看到一根罗浮藤杖,也会生出踏雪寻梅的兴致来。
还是得下雪呀!雪落了,是欢喜;雪化了,有归期。风雪有来路,人间有相逢。你要相信,总有一场雪,会不期而至;总有一个人,会奔赴你心。
就像此刻的我,独自漫步在这落叶如飞花的水杉林下,于这初冬素净的时光里,赏自然之美,品生活之趣,悟人生之道。在这纷繁的尘世中,也能寻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港湾,以一颗淡然之心,静赏岁月流转,细聆时光浅吟。
来吧,来佛子岭,这里有片金色的树林,都说这里雪后的景色更美。
来吧,来佛子岭,这里的冬天也是开满花的,风中开满,心中开满。(陈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