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代人的采煤故事:黑暗中凿出光明
在爷爷的故事里,在爸爸的脸上,冀宏波无数次“见过”煤矿。黑漆漆,脏乎乎,到处充满了危险——一般人都是这样的印象。
长大后的冀宏波,第一次以工作人员的身份下到矿井里时,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惊不已。在国家能源集团神东上湾煤矿,采煤早已不是想象中黑暗、危险的场景。
冀宏波的爷爷冀廷贵,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代煤矿工人。那会儿习惯把煤炭开采叫做“掏煤”,煤窑口只有不到半米高,所有人只能握着铁锹爬进去掏煤。黑洞里,照明用的煤油灯熏得人鼻涕眼泪直流。一天下来,从头到脚,从里到外都裹上了厚厚的煤泥和黑土。
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冀宏波的爸爸冀永平参与了上湾煤矿建设。工作面宽敞了些,但矿井依旧黑暗。井下唯一的光源是头顶那束随着劳作而晃动的矿灯,那是他们活着的信号。冀永平每天背着40多斤重的树脂炸药,从井口下去要走1000多级井阶,走一步,蹾一下,工器具叮当作响,然后还要在井道里走几公里才到工作面。工作时,钻眼爆破,矸石飞溅,危险无处不在。
2012年,冀宏波大学毕业,想回神东工作。妈妈急了,“你爷爷、爸爸和妈妈,都在煤矿工作,咱家就不能换换门庭?”
冀永平给儿子讲爷爷怎么掏煤背煤,讲自己在矿上的经历感受,讲井下的辛苦与危险。这是这位煤矿工人与儿子最正式的一次谈话。最后他说:“你自己拿主意。”
冀宏波还是回到了神东。他在基层干了两年,因为表现优秀进入机关管理岗位。可几年后,他又主动报名竞聘下井。旁人觉得他自讨苦吃,但是他明白,在神东,已有全方位、立体式的安全监管网络,生产安全性超过许多发达国家。
2018年,世界首套8.8米超大采高智能综采工作面在上湾煤矿投入运行,这个工作面有3层楼高,年采煤能力超过1600万吨。如此大的产量,每个班井下却只有20人左右,没有人直接和煤接触,生产都是智能化电脑控制,人们把采煤人叫“白领矿工”。
冀宏波小时候,和矿上的孩子最常玩的游戏叫“找爸爸”。每天矿工们下班,除了眼睛和牙齿,全身都是黑乎乎的,分不清谁是谁。如今,冀宏波操作摇臂,一刀走一遍,就是数百吨煤,切下的煤自动进入刮板输送机运走,这种生产方式,被称为“挖煤不见煤”。
奶奶刚来时,矿区连一棵草都不长,如今矿区有了生态保护带,长起了绿草红花。看到冀宏波工作的视频,奶奶惊讶地说,“这也叫掏煤?”
爷爷的照片就挂在墙上的镜框里,爷爷也会看到视频里播放的一切,听到孙子所讲的一切。一个家庭,祖孙三代的命运连接着煤矿,连接着国运和时代。
如今,矿区再也不流行“找爸爸”的游戏了。人们更愿意去想象,未来会是什么样子。
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 蒋雨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