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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蓼城的魂脉里徜徉

编辑:宋明俊 来源:本网原创 浏览次数: 发布时间:2020-07-09 08:43:35 【字体:

  上个世纪60年代初,我生于蓼城东南方的一个乡野之地,儿时居住生活的村庄距蓼城将近40公里。1976年读初三,初夏时节,学校安排全班师生到紧挨蓼城西边的城西湖军垦农场学军。坐在农场派来的敞篷汽车里,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,终于来到了蓼城。第一次看到蓼城的楼房和大街,犹如乡巴佬头一回逛京城,感到特别新鲜、兴奋和激动,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与快意。

  1981年师专毕业参加工作,在一个小镇上的一所完中教书。其间因工作关系,多次到蓼城出差办事,对蓼城的印象和认知日益加深,向往与喜爱之情亦渐浓。

  1992年仲秋,已逾而立之年的我被选调到县教育局任秘书,由一名教书匠摇身一变为读书人。而今,不知不觉间在蓼城生活工作已近30个春秋,岁月的风刀在额头上刻下了道道沟壑的同时,也把蓼城的魂魄镌刻进内心,挥之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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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全国大大小小的几千座城池中,蓼城的历史算不上久远,交通算不上便利,面积不大,居住人口不多,知名度也不高,但我却深深地爱着她。俗话说,儿不嫌母丑,狗不嫌家贫;谁不说俺家乡好哩!

  蓼城紧傍淮河中游南岸,虽说四周没有青山环抱,但被烟波浩渺的碧水簇拥着,显得很有灵气。明朝霍邱诗人李逊学的两句诗“背枕长淮地势雄,濠界鸿沟水自通”,道出了她的非凡气势和绿水环绕的特点。明朝万历《霍丘县志》记载的更加详尽:“至县始结秀高阜,枕于古淮,东有戎河,西有丰水,二水夹持岗脉,如游龙探水,驾空凌云,升腾变化之象。”实际上,蓼城北、东、西三面,不仅被淮河、戎河(汲河)和丰河环绕,东边还近望城东湖,西边隔着沿岗河与城西湖紧紧相连,怀里还抱着汪汪一碧、翠岛浮玉的水门塘;城中有卧阳渠,由南至北穿流而过,犹如一条蜿蜒的翠带,从头披挂到脚,妩媚飘逸。

  几年前,北京一位大文豪带领一帮军旅作家来皖西采风,目睹到蓼城被4条河流、两大湖泊和一口古塘相拥相抱的景象后,不禁发出异口同声的慨叹: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蓼城,水资源竟然如此丰富,这在全国县城中也不多见,真是上苍垂青蓼城父老乡亲,实在令人羡慕之至啊!

 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,水不在深有龙则灵。相传距蓼城西40华里的汪集,有一龙池,距龙池3华里外有一钓鱼台,钓鱼台上有一口井,称作龙井,龙井与龙池相通。有人曾投鸭于井,见从池窜出。传说唐朝南阳人张路斯任过宣城令,罢官后来到其夫人的祖居地淮阴乡居住,后来他和9个儿子都化龙成神,留下了美丽的传说。此后,龙池便名噪乡野,成为霍邱八景之一——“龙池瑞霭”。龙池发出祥瑞的云气时,便预示着年景丰收;每当天旱不雨时,人们往往来龙池求雨。欧阳修做颍州太守时,曾来龙池祈雨,并写下了祭奠张路斯的祭文。北宋元祐六年(1091)十一月,当时做颍州太守的苏轼,步其老师欧阳修的后尘,也来到龙池祈雨。苏轼焚香,合掌跪拜,口中念念有词,表情凝重,内心实诚,果然感动了上苍,张龙公龙颜大悦,吩咐龙王爷,下起了一场小雪。苏轼喜出望外,手舞足蹈,随与幕僚宾客会饮于聚星堂,并诗兴大发,即席挥毫,作了《祷雨张龙公既应次刘景文韵》《聚星赏雪》《次韵陈履常张龙公潭》3首饱含深情、文采飞扬的诗章,交待了张龙公的传说由来,描写了祭奠活动的盛况,抒发了“龙不惮往来,而我独宴安。闭阁默自责,神交清夜阑”的心绪。

  一处景点,一旦经过文坛巨擘的歌咏包装,定会名声大噪,身价倍增。霍邱龙池从此声名远播,引来历代文人骚客前来观瞻凭吊,并留下了许多华美诗篇,代代相传,影响深远。蓼城的文化内涵得到了丰富,也增添了文化人的谈资。现今居住在蓼城的一帮文人,每每聚在一起小酌,常常提到龙池的传说,个个眉飞色舞,口若悬河,感到十分骄傲与自豪。我有幸忝列其中,好像吃了人参果,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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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蓼城始建于公元599年,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,经过历代战火和洪涝的洗礼,文物古迹大多被淹没于历史的尘埃,难以寻觅,令人不禁发出世事沧桑、英雄何处的喟叹。当年完好的古城墙,部分毁于上个世纪30年代初的一场战火,剩下的残垣断壁,也因日本侵华飞机轰炸,被当时的县长下令全部拆除,现仅存原西门口处一段古城墙根,见证着蓼城的古往今来。我立于这一段古城墙根下,目视长满斑斑驳驳的青苔和雨水冲刷的道道印痕,不由得心潮激荡,眼前仿佛浮现出历史的滚滚烟尘,感叹人世间的兴废更替,皆不随人的意志转移。在时间老人和广阔天地面前,人类的活动是多么渺小。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。一段老城墙,一部兴衰史。作为蓼城的文化后人,定会大声疾呼,请保留住历史遗存,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点回味与念想吧。

  我经常一个人骑着老式自行车,在蓼城的大街小巷穿行,竭力寻找历史的遗存和文化踪迹,试图挖掘残存的文化碎片,以滋润干渴龟裂的心田。

  我来到建于明朝洪武年间的文庙前,只能看到森然的大殿、明伦堂和两排厢房,原来的棂星门、泮池、状元桥及藏经阁等均荡然无存,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,不是滋味。所幸的是大殿门前的两颗古松尚在,大殿内孔老夫子等圣人的塑像也于近年被县文化部门修复,填补了一项文化空白,为蓼城的学子们提供了一处拜谒孔圣人的场所,仿佛暗夜中看到了一束光亮,心灵稍稍得到一丝慰藉。

  新中国建立前,蓼城内庙宇众多,城内北关西边有城隍庙、八蜡庙、福昌寺等,城内还有观音阁、宝莲庵、大山庙、大王庙、胡四小姐庙、刘猛将军庙、马神庙、火神庙、五岳庙、华佗庙、三官庙等等。这些庙宇分布在蓼城的东南西北四方,香火也比较旺盛,后来在“破四旧、立四新”运动中或被公家占用,或被拆除,现仅留下了以庙宇名字命名的地方和街巷名,比如现今城内最大的农贸市场叫观音阁,还有大寺、火神庙、五岳庙、华佗庙、三官庙等小街小巷。这些地名和街巷名,随着世事的变迁,具有顽强的生命力,一直坚守下来,没有被替代,显示出蓼城人的怀旧心理和对宗教文化的暗念。

  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,随着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,人们的思想得到了解放,人性得到回归,在老城区恢复重建了一些宗教场所,主要有华严寺、基督教堂、天主教堂和伊斯兰真主教堂等,为部分信教居民提供了祭拜场所,宗教文化得到一定恢复,显示了政府海纳百川的博大胸怀。

  位于蓼城东北方的水门塘,原名大业陂,系2600多年前楚国令尹孙叔敖主持修建。据考证,它早于寿县的安丰塘(古称芍陂),为蓼城苍生带来了无限福祉。水门塘经过历代重修,现有面积5000余亩,虽不到原来的一半,但仍然发挥着灌溉、养殖和旅游观光等功能,孙叔敖仍然受到蓼城父老乡亲的爱戴、敬仰与讴歌。水门塘俨然成为蓼城对外宣传的一张名片,吸引远近游客前来观光游览凭吊,发思古之幽情,留下了大量珍贵的墨宝和图片,让世人传颂,令人快慰。

  我经常在水门塘大坝上盘桓,看锦鳞游泳,白鹭颉颃,落霞飘飞,赏佳木纷披,水草葳蕤,百花吐蕊,不禁精骛八极,思接千载,与孙公发生心灵碰撞,对人生走向进行再度拷问,对活着的意义进行再度思考,对孙公淡泊名利、造福桑梓的高风亮节和做人风范更加景仰。孙公在我心灵深处树起的丰碑更加高大明亮,无论遇到什么力量都难以推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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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行走于蓼城的小街小巷,小汽车、出租车、面包车、三轮车、摩托车、电动车、自行车等等,一辆接着一辆,连缀成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长龙,喇叭声此起彼伏,震人耳鼓。行车速度快不起来,仿佛乌龟在地面上爬行。若有人遇上急事需要赶时间,即使喇叭按破,也无济于事,车速仍然快不了多少,只有干着急,好像嗓子眼发痒,手伸不进去,鞭长莫及,忍受着煎熬。

  薄暮时分,晚霞烧红了半边天,蓼城的男女老幼,不约而同地云集到大街、广场和公园等处活动。有的健步快走;有的双脚踩不死蚂蚁,慢慢晃悠;有的围拢在一起,东扯葫芦西扯瓢,没完没了,悠然自得;有成群的半老徐娘,伴着音乐,起劲地跳广场舞;有身穿运动服的男女青年,在练习长跑,浑身大汗淋漓,彰显出蓬勃朝气;有的打太极拳,有的舞太极剑,有的跳健身操;有的拉二胡,有的拉小提琴,有的吹笛子;有的围成一圈,伸长脖子,津津有味地观看街头古装小戏;还有的怀里抱着或手里牵着爱犬,一脸轻松,到处转悠……处处是人流,处处充满着人间烟火,热闹了蓼城的心跳和脉搏。我沉醉其中,犹如欣赏一幅现代版的“清明上河图”,身心受到熏染,感觉十分舒适与快意。

  蓼城的男女,嗓门都大,不爱说悄悄话,习惯高声大语,快人快语。无论在酒店、餐厅、歌舞厅、影剧院、商场、会场,还是电梯间和街头巷尾,只要是人扎堆的地方,都能听到大声说话的声音,都把对方当成了聋子,说话调门极高,仿佛吵群架似的,几十米开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特别在酒店卡座就餐,说话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,有的猜拳行令,有的打情骂俏,有的道家长里短,有的谈花边新闻……沸反盈天,往往让外地的客人难以理解与接受,只好逃之夭夭,摆手认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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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蓼城的大街小巷,到处都有酒店饭馆和大排档,无论春夏秋冬,大小酒店吃客盈门,有的一晚上能吃好几轮子。知名度高的饭店,必须提前预约餐位,否则临时赶去,往往因客满扫兴而归。蓼城人实诚,热情好客,哪怕是到了“前门留客,后门当当”的窘迫之地,也要打肿脸充胖子,把来客带到饭店里,菜点得堆桌满盘,拿出好烟好酒,盛情招待一番,真诚地表达地主之谊,深怕冷落了来客。

  蓼城人虽爱吃喝,但对菜肴的做工不太讲究,且口味偏重,尤其是荤菜,喜欢辣乎乎、油乎乎、黑乎乎、咸乎乎。蓼城的菜肴虽然品种繁多,无论炒荤菜、素菜,烧红汤锅子或白汤锅子,没有几道做工精细的,更没有名闻遐迩的招牌菜。在吃的问题上,蓼城人往往满足于吃得饱、吃得香、吃得好,注重菜肴实惠,不讲究形式,不追求高大上,没有打造出名点名菜,四海传扬。但因菜肴的原料货真价实,份量充足,色香味俱全,往往受到南来北往宾客的喜欢与称道。蓼城的菜肴百吃不厌,代代传承,千百年来,风味没有发生多大变化。但近些年随着时代发展与社会进步,蓼城人走南闯北,开阔了眼界,主动融入外面的世界,借鉴大江南北菜肴的长处,蓼城菜肴开始向精细清淡转变,做工比从前讲究,不仅追求吃得饱、吃得香、吃得好,还追求吃得文明,吃得健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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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蓼城的青年男女,大多数好赶时髦,女孩子穿着十分新潮时尚,只要北上广和网络上流行什么服饰,蓼城的大姑娘和新媳妇马上就有穿上身的,行动之快,令人咋舌。男女青年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,造型奇异怪状,有板寸头、圆寸头、子弹头、飞机头、莫西干、大背头、蘑菇头、皮卡路、中分头、齐刘海、斜刘海、波波头、超短发、朋克短发、日系清短发、COB头等等,五花八门,令人眼花缭乱,不走近细辨,往往分不清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。有的不仅喜欢美容瘦身,而且不惜花高价抽脂整容、割双眼皮、垫高鼻梁、修尖下颏等等。有的喜欢穿金戴银,项链、耳环、戒指、手链等样样齐全,浑身上下珠光宝气,吸人眼球,大有鹤立鸡群的架势,有些俗不可奈,令人侧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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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蓼城人自古就有尚武崇文的传统,代代相承,涌现出一批青史留名的文臣武将,在古蓼大地上熠熠生辉,激励后人自强不息,建功立业。

  蓼城的男人,讲情重义,做事风风火火,大大咧咧,毛毛躁躁,不讲求细枝末节,善于打大仗、打硬仗,不服输,有点死打死上、宁折不弯的劲头。南宋末年抗元将领牛富,守樊城时战斗到只剩一兵一卒,身负重伤,誓不降元,头触火柱未死,旋纵身火海,壮烈献身。元末随朱元璋起义的李杰将军,每次战斗皆身先士卒,最终战死沙场,后被朱元璋追封为镇国上将军、都指挥使。还有元末明初的刘才将军,深得朱棣信任和倚重,在4次北征中屡立战功。还有清朝淮军悍将窦如田,跟随刘铭传在台湾抗法,修铁路,建立了不朽功勋,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子。还有上海龙华二十四烈士之一的王青士,为了新中国的诞生,投身革命,身陷囹圄,令死不屈,献出了年轻的生命。在他们的身上,都集中体现出蓼城男儿的优良品质,他们是蓼城男儿的光辉榜样,影响世世代代的后孙爱国爱乡,筚路蓝缕,为祖国振兴、家乡建设,出力流汗,贡献聪明才智,令人甚感欣慰。

  蓼城文化底蕴比较深厚,明清以来,有十几位翘楚考中进士,几十位英才考中举人,无论为官为学,都恪尽职守,创造出可圈可点的业绩。明代进士林冲霄、曹聪、田秀、曹翀,清代进士李灼华、裴景福、刘得英、刘竹溪等,都有诗文传世,特别是裴景福是清朝末年全国大名鼎鼎的文物收藏家和鉴赏家,有《壮陶阁书画集》《河海昆仑录》《睫暗诗钞》等传世,影响深广。现当代,蓼城人王冶秋、李何林等在全国均享有很高的知名度。而今蓼城内仍然活跃着以陈斌先、张子雨、张烈鹏、穆志强、王太贵、张玉柱、田孝勤等领衔的一支文艺创作生力军,在小说、诗歌、散文、书法、绘画、剪纸、泥塑、木刻、摄影等方面均有较高建树,被文艺界称为“霍邱文艺现象”,在江淮大地产生了一定影响。我生活其间,耳濡目染,受益良多,由衷地感到幸运幸福骄傲与自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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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古蓼城头望云影,华严寺里听渔歌”。这是清朝乾隆进士李鳌留下的诗句,我不知吟诵过多少遍,每一次吟诵,都有新的感悟,新的收获。觉得生活在蓼城真的是上辈子积了阴德,呼吸着不含雾霾的新鲜空气,享用着源源不断的香甜美食,品味着甘冽绵柔的临水美酒,欣赏着美轮美奂的湖光水色,饱读文人雅士留下的华章,那种温馨、和谐、安详、静谧、舒心、惬意,涌遍周身,越积越厚,撩拨得常常在睡梦中笑醒。

  人生如果有来世,下辈子还做蓼城人。(庄有禄 图片由张玉良等提供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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